如何藝術性地閱讀聖經

Andy Patton（https://www.rabbitroom.com/members-area/andy/profile）

2024年1月2日

聖經是一本文學書。

如果我們不能從文學的角度來閱讀聖經，我們就會錯過很多內容，因為聖經的很多意義都發生在文學層面上。這意味著，如果我們要從聖經本身的角度來理解聖經，我們就需要學會藝術地閱讀聖經。

藝術地閱讀聖經意味著什麼？

聖經是一件藝術品，就像每件藝術品一樣，有表面的含義，也有更深的含義。

更深的含義只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且只能按照其自身的規則-才能顯現。因此，要成為一名優秀的聖經讀者，就必須學習聖經的規則。我想說的是，其中的一些規則（以及它們所揭示的含義）只有用藝術家的眼光和藝術家的頭腦才能理解。

在進一步討論之前，我想說的是，將聖經中的含義分為「表面」和「更深」是一種錯誤的二分法。我並不是說，那些明顯突出的含義不如那些需要更多時間才能顯現出來或通過文字傳達的含義重要。我也不是說「更深」的含義才是「真正」的含義。神以寬廣的手將他的真理散佈在造物和聖經中。他的啟示並不受限於那些接近他話語的人的文學修養（甚至識字水平）。我說聖經有表面含義和更深含義，是想說明聖經有更深含義。聖經不是一套宜家家居的說明書，任何人看一眼就能完全理解。聖經中的一些含義是對門徒訓練的獎賞，也是對手頭上的體裁和書籍的長期門徒訓練的獎賞。

換句話說，它是文學。

說聖經是文學與說聖經只是文學不同

過去，有些人說聖經是文學，是為了說聖經只是文學。這樣使用「文學」一詞，就意味著它不是神聖的經文，沒有權威性，不是神的啟示，也不符合歷史事實。它只是-你知道-文學。就像荷馬的《奧德賽》或但丁的《地獄篇》。

現代聖經學者常常試圖區分作為經文的聖經和作為文學的聖經，似乎聖經的文學性可以從其作為神的話語的本質中分離出來。一些學者將聖經中的人性和神性元素對立起來，似乎前者可以抵消後者。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想說的是，神是通過文化寫作習慣、寫作技巧演變所帶來的限制（口傳書信、諺語、牛皮紙等）、體裁的界限，以及聖經作者對文學手段的無數令人驚訝而又深刻的應用，來傳達他的真理的。

對於拿著現代性的錘子的人來說，一切都像是理性主義的釘子

現代人有時對藝術性地閱讀聖經有意見。

並不是只要你相信聖經是神的話語，並懷著最美好的願望去讀它，你就能理解它在說什麼。相反，情況往往恰恰相反。我們用現代人的眼光來閱讀聖經，這往往意味著我們會因為同樣的眼光而誤讀聖經。

人類的特點是，我們在與萬事萬物打交道時，都會預設運用自己的範式，而且常常是在不知不覺中。我們透過黑漆漆的玻璃看東西，而這黑漆漆的玻璃是由我們的先入之見、偏見、文化傾向、教養、經歷和其他一大堆東西組成的。

這些讓我們成為我們的東西既照亮了現實，也遮蔽了現實。對於聖經也是如此。

作為一個現代西方人，閱讀聖經就是在不斷地（盡管往往是無意識地）與我們被教導的閱讀和思考方式作鬥爭。也就是說，我們試圖將事物分解成各個組成部分，以便對其進行歸類和理解。只有當我們將事物的基本組成部分系統化之後，我們才能提煉出它們的意義，並在一個更大的、理性主義的框架中賦予它們相應的位置。

然而，意義還在於事物之間的關係，而不僅僅是它們各自獨立的組成部分。聖經中的單詞、段落、經文和書籍都是經過精心編排的，如果將它們拆分開來，就會破壞它們所包含的大部分意義。為了保留這些意義，我們必須根據上下文來閱讀它們，而這種上下文大部分是在文學層面上運作的。

因此，我們又回到了用藝術家的眼光來閱讀聖經，而不僅僅是用分析家的眼光。

我不可以只從字面意思而不是從文學角度來閱讀聖經嗎？

可以，也不可以。

說到聖經，「字面意思」是一個棘手的詞。當人們拋出「字面意思」這個詞時，他們有時會試圖談論如何認真對待聖經，或者聖經是否無誤，是否是神的權威話語，或者聖經是否發生在真實的歷史中。「字面意思」這個詞可以作為這些詞的替身，也可以充當部落標記或身份徽章，供人們四處炫耀。「你相信聖經是真的嗎？」「是的，我相信它的字面意思。每個字都是。」

按字面意思理解聖經的問題在於，聖經並不都是這樣理解的。

聖經是集合多本書的一本大書，而組成這本大書的每一本書都屬於不同的體裁，以不同的風格寫作，採用不同的文學技巧，達到不同的目的，而且往往屬於不同的世紀。每種體裁都有自己的規則，聖經的每個章節都有自己的節奏，每本書都有自己需要被閱讀的方式。但是，對於拿著錘子的人來說，一切都像釘子，如果你的文學工具箱中唯一的工具就是「字面意思」，你就會把所有其他的東西都砸成碎片。

因此，要回答「我們應該按字面意思讀聖經嗎？」這個問題，我想從另一個問題開始：我會從另一個問題開始：「聖經的哪一部分？」

讓我們從體裁開始。聖經至少有八種主要體裁：律法、歷史、智慧、詩歌、福音、書信、預言和啟示。其中幾種體裁在應用到聖經各卷書時又可細分為更多類別。有些書本身甚至包含多種體裁。

有些體裁應比其他體裁更注重字面意思。作為歷史傳記和目擊者的敘述（https://www.amazon.com/Jesus-Eyewitnesses-Gospels-Eyewitness-Testimony/dp/0802874312/），福音書中有許多段落應該按照字面意思來閱讀，但即使是歷史方面的內容也充滿了象徵性的語言、文學手法和內部結構的組織。例如，潔淨聖殿發生在耶穌傳道的開始（如約翰福音）還是結束（如馬太福音）？這個問題是否正確？我們更應該問的是，約翰和馬太為什麼要根據他們福音書中其他展開的主題，將潔淨聖殿的敘述放在他們所處的位置？

或者以箴言為例。閱讀這本書需要一點技巧。這是一本受啟示的書，就像所有的聖經一樣，但這並不意味著如果你按照箴言所說的去做，箴言所預言的結果就一定會發生在你身上。箴言是智慧的箴言，一般都是真實的。尤其是當兩個箴言相鄰，說的卻是相反的事情時，情況更是如此。你如何從字面上理解呢？我認識一個人，因為他一直按照箴言所說的去做，卻沒有得到承諾的結果，他的信仰幾乎破滅。難道神在騙他？聖經是一場鬧劇嗎？還是他把與箴言不相符的期望帶到了這本書裡？

啟示錄和但以理書中的部分內容等啟示文學作品，當你試圖按照字面意思來閱讀時，就會變成胡言亂語，因為它們通常是聖經中其他地方的圖像的萬花筒式混合體。與其試圖弄清啟示錄中的蝗蟲是否真的對應於現代的攻擊直升機。相反，你應該建立起對聖經中蝗蟲形象的理解，然後將這種理解帶回到啟示錄的上下文中，開始思考它在傳達什麼，因為這是聖經中這一特定文學體裁的規則之一。

你必須藝術性地閱讀聖經，因為它充滿了文學元素

聖經經常使用命題陳述來傳達意思（「不可殺人」），但它也使用文學元素來表達觀點。

「文學元素」是指符合某種風格或體裁規則的、充滿意義的寫作或講故事的慣例。例如，韻律和節拍是詩歌媒介中的文學元素，青少年小說使用懸念的方式是文學元素，懸疑小說如何在結尾處揭開大秘密也是文學元素。

每種文化都產生和運用文學元素-往往是如此自然，以至於一種語言的本地人甚至不注意它們。當有人說「外面下著貓狗雨（It’s raining cats and dogs outside）」（文學元素：成語）時，我們不會去想為什麼天上會掉下動物。我們只知道雨下得很大。

聖經也不例外。

如果要列出聖經中的文學元素，這個清單確實很長。如果我們要列出這些元素結合在一起創造出文學層面的更深含義的時刻，那麼這份清單將會需要幾卷書。如果我們要列出更深的含義本身，那麼清單上的專案就會多如繁星，而這份清單大部分仍然會是不完整的。

盡管如此，我想在結束這篇文章之前至少給出一些我正在談論的內容的具體例子。

想想聖經作者用來表達其意義的文學元素的簡短清單：

• 人物：是的，聖經中有很多抽象概念，但它也充滿了人物，人們所做的選擇對自己和他人都有影響。這些人物中的許多人具有超越其本身的意義，這些意義貫穿聖經的其餘部分（將亞伯拉罕視為信仰的原型，或將約伯視為苦難的原型）。
• 背景：聖經中的重要背景幾乎都是特點，而且比故事的背景更重要。舉例來說，想想在曠野、大海（https://threethingsnewsletter.substack.com/p/seaofchaos）、山頂（https://threethingsnewsletter.substack.com/p/the-mountain-temple）或花園（https://threethingsnewsletter.substack.com/p/gardens-in-the-bible-symbols-in-the）中發生的所有事情的含義。
• 情節：情節是敘述中事件的精心安排。聖經有微觀情節和宏觀情節。例如，你有許多不同國王的微觀故事，這些故事都存在於以色列國王的失敗和耶穌的出現的更大敘事弧上，耶穌是真正的終極國王，他被賦予了荊棘王冠，血腥的紫色長袍，他在十字架上加冕，冠冕下面寫著「以色列的王」。王權題材的宏觀情節是由一百部王權微劇建構而成。
• 體裁：如上所述，聖經至少有八個主要體裁：律法、歷史、智慧、詩歌、福音、書信、預言和啟示。有些書甚至本身就包含多種類型。每種體裁都有自己的規則、節奏和閱讀方式。
• 象徵主義：象徵主義是用一種事物來代表另一種事物的比喻用法。例如，這裡有兩個來自詩篇的例子，我們將在這個子堆疊上深入研究：「神是我的岩石/磐石」或「我算和下坑的人同列」。我們知道神不是一塊岩石/磐石，死亡也不是一個真正的坑，但是關於神和死亡的一些事情就像一塊岩石/磐石或一個坑。
• 重複：在聖經中，重複是相關的。（https://patternbible.substack.com/p/repeated-is-related）聖經的經文不斷地互相對話。後來的文本回溯並從中汲取意義。後來的作家們在塑造了他們自己想像的文本中發現並擴展了意義。聖經作者不斷地重複自己，創造出我們稱為聖經的密集文學典故網絡。
• 設計模式：參見這個（https://bibleproject.com/podcast/design-patterns-bible-live-milpitas-part-1/）、這個（https://bibleproject.com/podcast/design-patterns-bible-live-milpitas-part-2/）和這個（https://bibleproject.com/explore/video/design-patterns-biblical-narrative/）。
• 主題：某些重要的想法貫穿整本聖經，例如王權、兒子身份、獻祭、祭司、恩膏、彌賽亞、聖殿、生命樹、安息日、流亡、聖潔、律法等等。這些主題與聖經各卷書交織在一起，並在福音書和啟示錄中形成雙重高潮。
• 簡潔：聖經（尤其是創世記）將密集的意義融入少量的文字。例如，麥基洗德的故事英文有58個字，但希伯來書的作者卻用它來推翻整個舊約祭司製度（希伯來書7章）。
• 象徵性數字：你有沒有想過在聖經中為什麼有這麼多組的三（三位一體，約拿在大魚裡的日子），七（創造的日子和許多其他）（https://bibleproject.com/podcast/significance-7/#:~:text=Seven%20was%20symbolic%20in%20ancient,seven%E2%80%9D%20patterns%20in%20the%20Bible），十二（支派，使徒）和四十（曠野中的年）曠野，基督禁食的日子）？當我們用文學鏡頭來處理這些數字時，我們既可以注意到它們，也可以提出下一個問題：「這些數字意味著什麼？」

耶穌是一位藝術家

馬太福音中有一個有趣的時刻：

「門徒進前來，問耶穌說：「對眾人講話，為甚麼用比喻呢？」耶穌回答說：「因為天國的奧祕只叫你們知道，不叫他們知道。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凡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去。」（馬太福音13：10-12）

然後旁白添加評論

「這都是耶穌用比喻對眾人說的話；若不用比喻，就不對他們說甚麼。」（馬太福音13：34）

道成肉身的神為什麼要花那麼多時間來講故事呢？為什麼福音書作者認為這對他的教導方法如此重要，以至於他們在自己的（精心策劃的）藝術作品中投入了如此多的篇幅來描述耶穌的比喻？

你可能會認為，如果耶穌想表達他的觀點，他就會直白地陳述事情。畢竟這三年他和門徒們要塞的東西太多了，難道他不該選擇用最清晰、最簡潔的方式來溝通嗎？命題陳述而不是故事？

還是我們現代的理性主義偏見再次顯現？

讓我們在該歸功於耶穌的地方歸功於他。他聰明。他是一位完美的老師，有無限智慧、耐心和創造力。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來傳達他的訊息，耶穌一定會找到它。那麼，我們可以假設耶穌用比喻來教導是有原因的。

在與門徒們相處的最後階段，他還對他們說：「我還有好些事要告訴你們，但你們現在擔當不了。」（約翰福音16：12）這意味著他知道他們能應付什麼，因此他會據此制定和調整他的教學節奏。也許他的寓言就像「時間釋放的真理膠囊」，當聽眾在一生中一次又一次地記住它們時，它會在他們的內心擴大。

讓我們也假定福音書的作者無過失。

他們可能認為透過保存耶穌的故事和寓言來傳達耶穌的教導是呈現改變生命的福音信息的最佳方式。也許他們想給未來的信徒他們所有的同樣的機會，即用藝術家的眼睛、耐心、好奇心和驚奇來接近神的真理。

如果整本聖經都是這樣呢？如果它是為了被站在下面和被觀察而不是挖掘可以應用於一個人生活的真理金塊呢？如果我們要學會用藝術家的眼睛來閱讀它呢？

安迪巴頓（Andy Patton）是Rabbit Room的工作人員，也是英格蘭L'Abri Fellowship的前工作人員。他擁有三一福音神學院的神學碩士學位。他在《黑暗詩篇》（https://darklingpsalter.substack.com/）（詩篇的創意改寫與新詩搭配）、《三件事》（https://threethingsnewsletter.substack.com/）（每月的資源摘要，幫助人們與文化、鄰舍和神建立聯繫）和《模式聖經》（https://patternbible.substack.com/）（對聖經中的聖經圖像的反思）上發表文章。

這篇文章翻譯自Andy Patton的在線文章「How to Read the Bible Artistically」

https://www.rabbitroom.com/post/how-to-read-the-bible-artistically/